世上无难事 只怕有心人

陈虔立

　　纠纷发生时，当事人就像步入漫长的雨季，让心有嫌隙、积怨加深；次生冲突衍生时，伤害如同涟漪会波及更多的人群。判决难以消弭很多矛盾，调解却可以做到相逢一笑泯恩仇，这是我在指导调解中领悟的道理。故事要从我初任法官的那一年说起。

　　2021年是我穿上法袍的第一年，庭长让我对接调解员项工兵，明面上是我指导老项调解案件，实际上却是老项教会我很多化解矛盾的小妙招。

　　前不久，我接到老项的求助电话，“陈法官，有个案子需要帮忙，我要和你商量商量。”我顿感惊奇，是什么案子把经验丰富的老项都难住了？

　　原来是一对夫妻闹离婚，男女双方结婚三年，妻子是教徒，每晚零点起床祷告。长此以往，丈夫深感作息不规律，脾气越来越暴躁，于是小吵变大吵，大吵变离婚。老项在调解时，妻子大吵大闹，甚至要对丈夫动手，还好老项及时制止。“最主要是，夫妻矛盾已经衍生为双方家族的矛盾。”老项叹了口气。

　　我和老项商量下次调解要做好风险预判，同时建议老项选择“背对背”调解模式，把夫妻双方单独请到办公室，摒除家族及其亲戚对夫妻俩的影响，也希望双方在没有他人影响的情况下冷静考虑过去与未来。在第二次调解开始前，我详细地为老项做了风险预案，其中列明了风险点和相应举措，并提前与派出所联系。

　　果不其然，当天调解双方亲友皆数到场，把小小的调解室挤得水泄不通。人一多，各种情绪就容易积攒发酵，亲友之中有人不时向对方发出挑衅，老项根据风险预案立马向那人发出警告，并让保安将那人带离调解室。

　　在之后“背对背”调解中，老项先和男方谈，脱离亲戚的“注视”后，男方说了真心话，他很懊悔自己对待妻子暴躁的态度，并表示如果女方一定要离婚，在财产分割上愿意多分给妻子一些。男方的态度让老项看到这段婚姻尚有值得挽救的余地。在和女方调解时，她一直拒绝沟通，但谈及离婚时态度又含糊不清。

　　调解结束后，老项又来找我进行分析，商量是否可从女方信仰的教义入手，先针对性地聊起家常，再谈及夫妻双方的生活习惯。在这次复盘过程中，我们意识到这对夫妻之间仍有爱与责任，目前最大的阻碍是双方的家族。

　　“离婚现在可不简单了，涉及两个家族的那么多人，各有各的情绪与纷争。项老师，我建议之后的调解中，还要做做双方父母的工作，进行分批调解，不论两家多少意气之争，还是要把儿女幸福放在首位。再和双方亲戚中的‘关键少数’沟通，让两个家族能真正化干戈为玉帛。”我向老项提出这个意见，此次调解不仅要解决离婚纠纷，还要解决离婚背后的纠纷隐患，真正做到消未起之患、治未病之疾！

　　世上无难事，只怕有心人。老项的耐心调解终于获得了女方信任，本来她只是对婚姻中鸡毛蒜皮的争吵有些生厌，现在囿于亲戚间同仇敌忾的威压。看出她内心的挣扎，老项又与双方父母和亲戚进行多次沟通，还邀请了双方村干部参与调解，从“情”字入手，借“宁拆十座庙，不毁一桩婚”的俗语，终于让两个家族的怨气消解、握手言和，夫妻又重新生活在一起，这起纠纷到此圆满结束。案结事了人和的调解又一次通过了时间的检验。

　　这起纠纷让我再一次感受到了人民调解的力量。一次调解不仅要厘清法律关系，更要剥丝抽茧真正触及到人心最柔软的地方。